当代西方叙事理论中的世界隐喻研究(2)
近年来,“可能世界”理论也出现在我国叙事研究中,出现了一批以“可能世界”为理论切入点的学术文章,包括王全智的《可能世界、心理空间与语篇的意义建构》(5—8),张新军的《可能世界叙事学的理论模型》(3—10),赵毅衡的《三界通达: 用可能世界理论解释虚构与现实的关系》(1—7),方芳的《论可能世界对文学虚构叙述研究的影响》(130—34),赵炎秋的《可能世界理论与叙事虚构世界》(69—75),周志高的《国外可能世界叙事理论研究述评》(9—14),张瑜的《言语行为理论、可能世界理论与文学虚构问题》(77—86)。
2. “虚构世界”理论
玛丽—劳尔·瑞恩把“虚构世界”界定为“虚构文本投射的文本宇宙中的真实世界”(Ryan,PossibleWorlds23)。卢波米尔·多勒泽尔描述了“虚构世界”的三条基本特征: 一、“虚构世界”是可能事态的集合;二、“虚构世界”集合无限大;三、可以由现实世界进入“虚构世界”(Dole?el, “Mimesis and Possible”482-84)。我国学者赵毅衡认为“虚构世界是由心智构成的,是想象力的产物,因此虚构文本再现的世界是一个三界通达的混杂世界”(3)。
作为叙事理论,“虚构世界”出现于20世纪80年代初,②托马斯·帕维尔为“虚构世界”理论的确立和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。自1975年至1983年,帕维尔发表了一系列文章,倡导从“本体视角”研究虚构叙事(Pavel, “Possible Worlds”165-76; “Narrative domains”105-114; “Ontological Issues in Poetics”167-78; “The Borders of Fiction”83-88)。1986年,帕维尔出版专著《虚构世界》,是“虚构世界”理论发展史上的标志性事件,《虚构世界》已成为当代西方叙事研究引用率最高的学术专著之一。
“虚构世界”理论脱胎于“可能世界”理论,无论帕维尔还是多勒泽尔在早期文章中都重度依赖“可能世界”理论。帕维尔在1975年发表的文章《文学语义学中的可能世界》完全借鉴克里普克的三项模态结构(G, K, R)讨论虚构叙事;多勒泽尔在1980年发表的文章《叙事中的真实与权威》中也提出要解决文学中虚构性存在问题,要以“可能世界语义学为框架”(Dole?el, “Truth and Authenticity”10)。
尽管“虚构世界”理论和“可能世界”理论有着密切关系,许多研究者仍认为二者在本体性质上有着很大的不同。③帕维尔认为哲学“可能世界”是抽象存在,对逻辑矛盾有排斥性,而文学“虚构世界”是具体存在,也不必完全遵循现实世界的逻辑,“矛盾的存在实际上把虚构世界排除在真正的可能世界之外,自然也不能把虚构理论归入到克里普克式模态逻辑理论中”(Pavel,FictionalWorlds49)。其他研究者,如露丝·罗伦(Ronen,PossibleWorlds8)、伊连娜·塞米诺(Semino, “Possible Worlds”88;LanguageandWorld62)也表达过类似的观点。
“虚构世界”理论的出现固然有其自身学理基础,但也折射出20世纪80年代美国文学理论界和哲学理论界对学术话语权的争夺。20世纪80年代,美国文学理论界和哲学理论界跨学科交流成为时尚,然而交流双方并不对等,话语权更多地掌握在哲学理论界手中,多勒泽尔在1980年指出哲学主导了学术交流的话语权,原本应该是交流互动,却成了“单行道”(“Truth and Authenticity”7-8)。多勒泽尔对当时的哲学语义学作了相当尖锐的批评,认为哲学语义学不知区分系统和用法,对系统中形式和意义的关系漠不关心,对符号系统中的组织结构视而不见,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孤立的词语和句子上(8)。1988年多勒泽尔再次指出,要全面研究文献虚构“必须把可能世界语义学和文本理论融合到一处”(“Mimesis and Possible”482)。“虚构世界”理论是这一融合的产物,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文学理论界摆脱哲学理论的压力,重掌虚构叙事研究话语权的努力。
“虚构世界”理论的出现也反映出美国文学理论界对哲学“可能世界”理论在虚构问题上的保守立场十分不满。哲学家约翰·戴沃斯指出,哲学“可能世界”理论中的抽象实存论者(克里普克、普兰廷加等)在本体问题上立场保守,把一切非实存的事物都排除于理论体系之外,其中也包括虚构(Divers170)。文学理论界对哲学“可能世界”理论多有借鉴之处,可难以接受相当一部分哲学家对虚构排斥,甚至敌视的态度,④有些哲学家面对虚构问题时观点立场前后不一,更引起文学理论界的愤怒。克里普克在1963年的文章《模态逻辑的语义研究》中表示福尔摩斯在现实中并不存在,但可能存在于可能状态中,然而在后来的一次讲演中克里普克又说福尔摩斯从未存在,也没有资格成为可能,柯南道尔不过是创造了一个和人有那么几分相似的虚构而已(Kripke,NamingandNecessity157)。克里普克前后不一的态度激怒了帕维尔,他以强烈的反讽笔法写道:“现实世界真实、完整、连贯,无可置疑,虚构世界则骨子里缺乏完整性和连贯性,至多也就是无足轻重的心灵建构。不完整[……]谁知道麦克白夫人有几个孩子[……]彻头彻尾不可能[……]自相矛盾[……]纯属臆想,毫无益处,有谁会去找福尔摩斯帮助破案?”(Pavel, “The Borders of Fiction”84)这段文字的风格在学术写作中实属罕见,一股怒火跃然纸上。
文章来源:《世界临床药物》 网址: http://www.sjlcywzz.cn/qikandaodu/2021/0611/1252.html